卤蛋不卤

【邕罐】陈皮(完)

私设

 

 

     那年春天新来一批新兵蛋子,素质觉悟挺差,不是偷奸耍滑偷懒成型就是娇生惯养娘们唧唧。

 

 

  “一群饭桶” 

 

 

    邕圣祐没有什么好脾气,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常胜将军严肃固执自律把名誉和尊严看得比天高,看着代表国家代表自己脸面的队伍懒懒散散,他嘴角绷紧,说的话自然难听。小兵们到底是畏惧将军,大气不敢出一排排低下头乍一看倒是有点乖顺。望过去乌压压的头顶 邕圣祐和一双又黑又亮的的大眼睛对视了。眼睛的主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白白嫩嫩 生的精致。短暂对视后小兵低下头,将军视线没过多停留 审视过新兵后就甩手把队伍交给副领,闪身进了帐篷。

 

    身边的小兵们都舒了口气纷纷骚动,赖冠霖看着自己的脚尖眨眨眼。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正式训练后邕圣祐发现那个大眼睛小子个子很高白白净净,身长又单薄,站立时微微驼背,眼睛长得漂亮却是常走神眼神飘渺。经过他身旁时总控制不住狠拍一下背 “挺直”   两个字不带什么感情,小兵回过神直起背有些窘迫的抿嘴露出两个酒窝 小伙子站直了像挺拔的白杨,赏心悦目出类拔萃。

 

    但是白杨不长记性坚持不久背又驼下

 

    狗屁白杨,小兔崽子

 

 

    大眼睛不像别人般怕不苟言笑的将军,邕圣祐也看出来了,新兵总是懒懒散散 邕圣祐不爱单指出来数落 也记不住这么多名字,教训话不多但字里行间的冷意臊的人抬不起头。有的娇养惯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掉金豆豆,将军本就气性不顺瞅见了更是上头还没来及下令狠罚却瞥见大眼睛抿嘴偷笑。

 

     “你笑什么?”   

 

     “笑他哭” 

 

   “没看出来我生气了么?”

 

   “看出来了。”

 

  “你叫什么?”

 

  “我叫赖冠霖,十七岁!是家里老小我家在南…”

 

  “你和那个娘们儿精一人三百式拳,不做完别吃饭”

 

   

    赖冠霖有点傻眼。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天黑下来了即便是夏天夜里也不乏冷意,远远营地处的篝火只能瞅见个火苗尖尖,那个娘娘腔偷懒成精,做一式数五式琢磨着时间差不多就往营地溜。赖冠霖体质不好打五分钟歇三分钟却坚持一根筋做到底一式不落。拖着疲惫回到营地也早过了饭点,从包裹里摸出来块东西瞅不见影就朝厨房跑。   

 

     邕圣祐推开门吱吱嘎嘎的声音有些突然,还没踏脚进来就察觉屋里有人,手扶上剑柄,闪进屋还未张口问人就听见一句含糊还带惊慌的

 

   “将军!“

   “……”

 


      把灯点上看到站起来那么大个的小子蹲成一小团,嘴巴鼓鼓囊囊眨巴眼看他,看起来有点惊魂未定食物含在嘴里忘了咀嚼,邕圣祐开始烦躁。

 

    “摸黑蹲在这干嘛!“

 

   孩子囫囵吞下食物回答的语气有点可怜巴巴

 

  “回来时饭都收了我在吃我娘给我装的饼。“

 

   将军不为所动 

 

 “自己拳打的慢还埋怨没人给你留饭。”

 

    小子委屈的瘪瘪嘴背着手低头站着,受罚后灰头土脸的样子让邕圣祐却是再也不好教育了,到底是年纪小。

 

 

  “吃完了就出去,没吃完就坐椅子上吃,大小伙子藏着掖着没点样子。”

 

    他走向灶台掀开一个小盖子盛了两小碗汤,跟在营里的大厨娘是从小照顾邕圣祐的奶妈,从小到大都对他关照有加视为己出,打点的无一不细。怎么劝都雷打不动的每天炖一盅汤给将军喝。他到厨房本就是来喝汤的怎知今天抓到一只小耗子偷食吃,放了一碗到赖冠霖面前桌上,站着就把自己的那碗喝了。余光对上小孩受宠若惊又踌躇的眼神,烦躁上头但还是耐心微抬下巴示意他喝。

    一饮而尽把碗冲了就准备出去却被拽住后襟,扭头看见少年红着耳朵探起身来扯他


    “将军你来尝尝我娘做的野菜饼,不夸张真的好吃的能把舌头吞下去!”

 

 

     邕圣祐不习惯外人对他有身体接触,不习惯吃外食,更不曾吃过士兵带来的干粮。倒不是吃不惯粗茶淡饭杂粮土饼,他清楚小兵大多是地方出身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把家里人装的干粮当作精神寄托。正想拒绝赖冠霖回头看见这小子眼睛亮晶晶带着期盼的望着他,不给邕圣祐拒绝的机会强行塞到他手上半块野菜饼。

 

 

     说是饼也是勉强了 野菜粑罢了,邕圣祐瞅着手心有些犯愁但终究也不是讲究东西再推却显得自己眼高了,把小子手里还攥着的衣角扯回来就在赖冠霖对面的凳子落了座。

 

 

  “将军好吃吧!真不是口胡我大姐吃二十三年我吃了十七年都没吃腻!我们村里上到阿嬷下到妹子都赞不绝口明学暗记都做不出我娘这个味道!”

  

     味道确实不错

 

 

   “将军将军!我娘手艺可好了什么馅饼蒿子粑饽饽头......"


 

 

   “娘给我装的干粮路上都吃的差不多了,剩不多不够分我也舍不得这才不敢在帐里吃,但是将军人好,分给将军我高兴!我等下次休假回家再带别的给将军尝……”

 

 

他话真的不少,叽叽喳喳听的邕圣祐不耐烦。小子果真不怕他,只不过分碗汤给他便忘了就是因为他口中的‘将军人好’才让他受罚才会饿肚子。

 

    可能因为嘴里在咀嚼最后一口粑,香味轻易消散不去,将军常拉成硬朗直线的嘴角也有点松动。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将军还是那个把纪律和严格放在头顶的将军,小兵却有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趋势。训练时偶有对视大大方方呲着白牙对他笑,再被拍背让挺胸也嬉皮笑脸,结束习练总想凑上来聊天 ‘将军将军’ 喊个两遍再开口说所谓的 ’正事‘ 。

 

      不黏但足够烦人。

 

      邕圣祐自小随父亲出入战场,老将军战死沙场后他年纪不大但也成了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皇上对他的警戒,百姓给予厚望带来的压力,弟妹的年幼无知这一切都逼迫他快速长大,从不敢留知心亲密的朋友,到对情感的陌生,他像是把灵魂上了锁。

 

   

 

     战场上人人自保。他不屑友情亦或是被依赖的存在。

 

  

    像赖冠霖这般不加掩饰的追随和崇拜他不少经历过。

    热脸贴冷屁股,时间长了大家都会走的,没有例外。

 

 

 

 

     对上眼时没表情生生把目光移开,对上嬉皮笑脸时加大手劲再次狠拍一下后背,对上追过来想唠嗑时不加理会闪身进帐,少年却不似他想的般收敛,将军有点捉摸不定。

 

   

      确实是厌烦但又好像没这么纯粹,像是习惯干涸的土地突然淋下小雨,水分远远不够滋养但却有瞬间的解脱,邕圣祐向来偏执极端,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亲近任何人,不要依赖任何人,坚持过完未知的年岁,他泛泛可尘的生命中不被允许有变数。

 

     他有恪守自己的一把尺,明知可悲也想坚持一生。

   

     这是他第一次对生死外的事上心。第一次受挫。

 

 

  

 

   

      将军开始加大训练力度,觉得小毛孩磨累了就不会再有精神过来搭话,赖冠霖确实吃了苦,同帐的大壮出了名的优质兵苗子都吃力更别提他这本就体虚的。还是会对将军呲牙笑只不过有点病怏怏。

 

 

     好累啊,什么时候放大假啊想回家吃韭菜馅饼,回来时再让娘多包几个给将军尝尝,吃了就会理我了,还想喝那个汤,还想跟将军聊天。

  

 

 

 

    入秋,瓜果熟透了,有那么几个小兵贪吃时不时溜到附近农家摘橘子梨吃,赖冠霖年纪小生的漂亮性子还好都被大家当弟弟养着,谁摘了果子都会给他几个,权当哄小孩吸吸甜味儿。摘果的小兵吃美了大胆程度有增无减,一天晚上橘子扯猛了,大半橘子树光秃秃把早起的果农气的发抖,折了一大根枝子就来营算账。正巧跟副领诉苦时被邕圣祐听个正着,二话不说拿过枝子直奔校场。

 

    士兵们没有傻的,吃过的果皮果核当场就消尸灭迹,帐篷里寻不出来邕圣祐便带人去查身,偏偏到了赖冠霖身边橘子的清香最为浓郁,赖冠霖只知道傻吃没想橘子由来的前因后果,直到邕圣祐走到他跟前也没搞明白情况,一如既往对着将军眯眼傻笑。

 

 

     邕圣祐没想到逮了半天的果贼竟是这个傻小子,眉头皱起小山看着小子明晃晃的笑容心里烦躁加剧。心里觉得恐怕不是他摘得可偏偏数他身上橘子香重,猛的拉开前襟一个白色布包摔到地上,散出来的橘子皮仿佛在说真相大白。明明不是亲密关系但又好似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瞧瞧你教出来的兵,瞧瞧你的追随者,瞧瞧你蠢蠢欲动的心。

 

    忽略心里叫嚣着 ‘不是他’ 的声音,邕圣祐抬起枝条狠狠抽向了少年白皙的手。

 

 

 

      抬头撞到少年因痛迅速泛红的眼里,邕圣祐一如往常姿态转身离开,目不斜视。可眨眼时视线漆黑的刹那那对漂亮的眼睛在看着他,带着委屈不解和受伤。他自己清楚

 

 

       他是落荒而逃。

 

    这是他第一次后悔,第一次害怕。

 

 

 



     天黑下来了,士兵们成群结队去溪边洗澡,赤裸着身子打闹,溪水不深也有哗众取宠的自称浪里白条,赖冠霖没什么好兴致,不念不语洗完就穿衣上岸,路上走了一半一股委屈的情感突然席卷他的心脏,一屁股坐在树下生着闷气。他承认吃了偷来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就等同于犯罪同伙,受到处罚他没话说。

 

    但怎么讲道理都不能让他平静,邕圣祐看到橘子皮时的表情把少年刺痛了,他觉得将军讨厌他。

 

 

      少年不顾守帐士兵的阻拦就闯了进去,邕圣祐本低头看书听到动静瞥他一眼,默示小兵出去,又低头看书也不说话。

 

 

   “将军,你不能讨厌我”

 

 

  “我承认吃了果子是我的错受罚应该,但果子不是我摘的,犯人是谁我也不会说”

 

 

  “放在身上是因为我喜欢陈皮香”

 

 

  “我不会再贪吃了“

 

 

 “将军,不能讨厌我,因为我喜欢将军,你再讨厌我这不公平”

 

 

  

    邕圣祐觉得心脏有点奇妙,干涸的土地好似是更龟裂残渣在摇摇欲坠但又像是被雨水充盈,明明紧巴巴却又满足。上午那个在心里叫嚣的声音又不请自来  

 

    ‘他说喜欢你,他可以是你的弟弟,做你的朋友’

 

       不,他不是,我也用不着

 

 

    ‘你明明想要‘

 

  

    两种对立的情感冲击的他没法思考,大脑空白衬的自己的声音俞发清晰

 

  “我不讨厌你”

 


    他明明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到嘴边不知道如何开口,自队伍解散后他便坐着看书看似专注却是一页未翻,他确实是在思考什么东西,只不过具体内容自己也迷茫。不想承认也确实是在等待少年找上门来,恪守信念的那把尺让他拉不下头,心里却又在期待。

 

 

     邕圣祐,真卑鄙啊你明明渴望

 

     这是他第一次对心妥协。

 

 

 

 

  

     大致上没什么不同,但确实有东西变了。邕圣祐还是记不住大部队士兵名字却会私下唤少年 ‘幺儿’,还是话少却不再逃避少年的接近,还是冷脸固执却对少年天马行空的话发笑。将军对少年依旧严厉,跟不上队伍要罚,习练不到位要罚,偷懒耍赖要罚,但在心里私自给他划了个圈,在圈里允许自己稍稍放开灵魂的束缚。亲近起来成了他俩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觉得自己把赖冠霖当作弟弟。

 

 

  

     年末军队倒休给小兵们放了几天假,赖冠霖打声招呼就下乡回家了,临走前喜气洋洋许诺邕圣祐回来时给他带好吃的,叫他回大宅吃惯山珍海味也别忘了给他的小菜饼留胃口。

   邕圣祐不想回大宅,家人陌生又客气,高高的围墙从天空看连成个‘口’字,是他的牢口。他住了一天便找借口走了,走进军营帐内的那一刻才觉得可以呼吸,只是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校场现在稀稀拉拉几个人,不免有些冷清。

 

   他有点不适应,他开始活的有人情味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赖冠霖回来时大包小包背了不少,拆出来一窝蜂擩给邕圣祐

 

   “将军,这个是我上次提的蒿子粑,我娘知道将军跟我亲还给将军多装了一些,还有这个是我最喜欢的陈皮丹,我姐姐挖来晒的,我从小就毛病多,吃这个可以清咽祛痰还助消化,我自小是当零食吃的,还有这……”

 

  “么儿,家里出事了?“

 


   少年还是叽叽喳喳但看起来心里藏着事,没以往兴致这么高。

 

   "......我娘最近身体虚,得了点小风寒,到我走之前还没好利索。“

 

     邕圣祐轻拍拍他的头顶,没多说话。即便他也被人生养但终究还是对家人太陌生。少年像是懂他心思,反倒成安慰他似的头顶蹭蹭手心。邕圣祐心思一动,下意识想揽少年入怀,片刻的认知恍如一道惊雷震的他收回扶在少年头顶上的手却又不知该摆哪好,不敢对上赖冠霖疑惑的目光,他站起身丢下句‘还有急事’便走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落荒而逃,他明白有些东西开始变质了。

 

    他第一次控制不住情感,第一次为爱羞耻。

 

 

 

 

     在寒风中待了很久他才回帐,赖冠霖留下的吃食整整齐齐摆在桌上,那天起他又开始躲他。

 

 

    少年还似以往追着将军聊天,将军总是有各种理由来推脱,训练时视线刻意避开少年周围,拒绝少年的亲近。

 

   

     禁色的爱让他耻辱。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的过,不相信就不存在,不接触就不危险,不提起就没发生。



 

 

    少年执拗,没上过战场却比他勇敢,终于蹲到他面对没好气的驱逐面不改色

  “ 将军,你最近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让开,我还有事”

 

 

 “你没有事,你就是躲我用的借口“

 “将军,你在怕什么?“

 

 

 



     一大一小坐在小溪边的林里,少年年纪比他小个子却高他半头,可坐下去又习惯性缩成一团窝着,他不说话邕圣祐更不会轻易开口。静默一阵时间后,少年从前襟里摸出来布包,倒出半把陈皮丹分一半给将军。塞到手里也不管邕圣祐吃没吃,张嘴又开始说家常,从姐姐长得漂亮性子好但因为不放心娘一个人迟迟不出嫁讲到在军队同帐的牛五打呼声震耳欲聋。邕圣祐的耐心终究耗光一把扔下手心的陈皮起身就要走。

 

    

    赖冠霖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身子一顿,像是最小心的秘密被人揭开,狼狈砸的他颤抖,狠狠挣脱开牵绊的手没自由两秒又被握住。

 

 

     邕圣祐不敢回头,好似现在才是战场,浑身的肌肉僵硬,心跳如雷。情感麻痹了他的神经在混沌间心中的尺又清晰起来,压抑的愿望本被他强行模糊,现在两者间的角逐和挣扎拖着他去真相的出口,纠葛的心脏都疼了,将军用尽力气再次甩开。

 

 

    第三次,再次被握上了。

 

 

 

     将军扭回头,少年微微起身但还是跪坐在地上,对上少年月色下越发清明的眸子他突然平静下来 。 

    赖冠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畸形的情感,知道他耻辱痛苦的心,知道他所渴望又害怕的一切。

 

 

    邕圣祐还以为自己包裹的很好,以为晦涩的爱会是进坟墓的秘密,可在少年的眼里他想藏起的一切一览无余。

 

 

   第三次他没有挣脱,回握了少年的手。

   他甘愿被耻辱吞噬,他第一次学会了接受。

 

 

 

 



     

     边界一直不太平,异邦人对这片繁华土地虎视眈眈,邕圣祐本以为这才是皇帝突然宣他进朝的原因,他清楚皇帝对他的戒备,想借打仗的噱头除掉他也不难猜,可不曾想到皇帝叫他来是来赐婚的。小公主说喜欢他。

 

     邕圣祐跪在地上拒绝,没什么特别缘由,单单因为他不想 可真当龙颜大怒质问他原因时他想到了赖冠霖。

    那个留住他后接着说琐事却不撒手的少年,知悉他的一切却默不作声包容他的少年。那天他们坐在树林里聊天,吃了一整包的陈皮丹,藏在阴影处的手拉了很久。

 

 

  

   “臣惶恐,早前已有了私定终身的姑娘,不好辜负。”

 

    私定终身是假 姑娘是假   不好辜负是真

   他承认自己怯诺,他现在只想把他俩藏起来。

 

 

    


     皇帝有心办他,允诺邕圣祐年前带兵出征守护边界,如顺利凯旋,便给他自由剥其官帽赐他富贵对任何事不加干涉。前提,带夏天进营的这批新兵打仗。

 

    新兵年纪小,功底薄,数量少。邕圣祐清楚怕是有去无回但也无可奈何,他本对生死看的透彻,结局都是固有的只不过征求的是实行时间。但时过境迁现在心态不同了,他想为自己活一次,他的灵魂蠢蠢欲动。

 

 


     早他给士兵下令之前不知那里走漏了风声,月黑风高夜里跑了几个贪生怕死的小兵,偏偏又传回皇帝耳里,逃兵数量不多不少刚好足够让他丢脸,还未发作将军心下一沉,赖冠霖也不见了。

 

 

     他像是被人扒了外衣羞辱般刺痛,试探着挣脱束缚的灵魂再次铐上枷锁。他想到了他第一次后悔,第一次落荒而逃的经历,给自己催眠这次同样是误会。

但是好难啊,少年明明知道自己会保护他,知道自己多煎熬仍然牵住了他的手,可为什么还是逃走了。

 

 

     他觉得赖冠霖没这么爱他,拉住他恐怕是临时起意。

     这是他第一次受伤。

 

 

 




    逃兵都被抓回来了,皇帝更像是为了羞辱将军下令全部斩首,赖冠霖就在其中。

   邕圣祐面色阴沉,衣袍里的拳头紧握着在抑制发抖。余光察觉到赖冠霖在看他,少年眼神有点急迫,他想解释什么。将军还未给出回应就听皇帝似是玩笑的问话

 


      “将军,听说你好男色?”

 

 

 


     邕圣祐不知自己当时脸色如何,他像是被点了穴位定住,血液都不流动般的憋闷让他不能呼吸。他看到赖冠霖本就白皙的脸蛋惨白如纸,本来急切盯着自己的漂亮眸子恍惚了刹那。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少年又看了他一眼遂低下头去不再动弹,这一眼很深。 外人察觉不到的动静,邕圣祐分明是看懂了

 

 

    他叫自己不要承认,不要出头,他在跟我告别。

 

 

    


     皇帝玩味的看着将军,还在等着回应,好似过了十年,邕圣祐本紧握着的拳头放开,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回答 

 



    “臣不曾“

 

   




    

 

    皇帝下诏整顿军队,召集军人百姓公开斩首逃兵。

   邕圣祐就站在皇帝身侧,扫过乌压压的头顶远远看向刑台。

 


    像是回到了初见时,一个将军一个小兵,一个身居高位一个寻常百姓,相隔一样的距离。不同的是当初怎么提醒都不长记性的小兵今天站的异常挺拔,他还记得自己曾在心里骂过他狗屁白杨,赖冠霖站在人堆里清俊的显眼,不似身边被死亡吓得屁滚尿流后悔咒骂连连的逃兵,他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双手被反捆着昂首挺胸接受审判。

 

  


    时辰快到了,一声令下所有逃兵都被迫按在断头台上。

 

 

  

     午时三刻,刽子手刀起刀落,少年走了。

     认识你时春天,告别时深冬。

 

 

 

 

 

 

 


  

     受将军之托把尸首送回少年家乡的人回来还带了句话,少年姐姐说因为母亲病情迟迟不见好转才拖人带了封家信,希望他能尽快回来。

 

     后面的话没有再提,他以为自己会失控,会悔恨交加。但他只是淡淡的挥手让人退下,实际上自打他走了,他就没再有过情绪,照常吃喝睡觉整顿军队,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事和活着成了习惯。

 

 

 

    大年前两天,他带兵出发了。敌军来势汹汹他却打得毫无章法,他不想赢,死了也无所谓。混战中他的前襟被剑挑开,陈皮丹的布包被刺破,清香若隐若现,好像瞬间经历了走马灯  


    ‘ 将军将军’

 

   ‘ 将军你尝尝这个’

 

   ‘ 但是将军人好‘

 

  ‘ 将军你不能讨厌我 ’

 

 ‘ 将军你在害怕什么’

 

   

     他想起那天后他俩总在深夜跑去林里看星星聊天,赖冠霖的趣事总说不完,拉着他的手出了汗也不肯撒开,又想起来牢里那一眼是他俩最后的对视,到他走的前一秒赖冠霖都不曾回头看他。

 

     他是最懂他的人,知道他想救他,也知道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和始终对这段感情报以耻辱的评价,邕圣祐在害怕什么他都知道,不看他不是因为洒脱。

 

 


     如果不望向你就可以不动摇你,给你一种我不需要的假想可以让你有些许心安,可以守护你最宝贵的,那就这样吧。

 

   

    一直以来刻意压制的情绪被陈皮清香催生,这何尝不是惩罚自己,邕圣祐杀红了眼。

 

 

 

  

     杀出重围活下来的小兵不多,几个人或骑或走狼狈得紧,回城路上他们就地休息,那晚的天空漆黑,仅有发光的半轮月亮也被浓雾遮住,士兵们倚着树疲惫入睡,有个睡觉浅的恍惚间看见邕圣祐默默起身,还以为将军是去小解便又睡了过去,待天蒙蒙亮再醒过来才发现将军彻夜未归。

 

 

     小兵们绕着山头呼喊也寻不到个影。

 


 

    常胜将军背水一战胜利当夜,丢下剑和战马只身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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